在野生景观中，走向更广阔的世界

 本文英文版首发于Sixth Tone（5月30日）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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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了束缚的马路绿化带。图 Jing

 2022年5月26日 天气 阴 

我住在杨浦区新江湾城街道，在封闭隔离近2个月后，今天终于有机会踏出小区的大门。这里是杨浦区第一个可以走出小区的街道，但不像其他社区提供购物机会，街道辖区内没有开门的店铺，除了几家药店。然而，没人愿意错过走向更广阔世界的机会。

昨天晚上10点多，小区群里发出了可以出小区的通知，要求是：两天出门一次，每次两小时。我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，无论如何一定要明天出去。这两个月的经历告诉我，任何事情都要赶在前面，机会往往只有一次。

具有历史意义的出入证。图 Jing

今天早上7点起床，从做抗原和核酸开始，迎接新开始。做核酸时，收到了出入证，拿到出入证的瞬间，心情极其复杂。回到家就开始为出门做准备，虽然到下午3点才能出门。

首先，要选择出门穿的衣服，过去两个月在家都是穿睡衣，下楼就直接套个外套和外裤，春天的衣服直接跳过了，前两周拿出了夏天的衣服，这下可以穿出去了。

其次，准备出门的包。过去两个月，出门主要是做核酸，把钥匙和手机揣到口袋就下楼了。虽然出门就是散步，最后还是塞了很多东西：水杯、雨伞、备用口罩、消毒湿巾、购物袋（万一遇到了开门店铺）和一点零食，在家运动不多，万一走累了没力气了，还能补充些能量。

最后，要从一个萎靡不振的心理状态，进入积极向上的状态。我把出入证包在塑料封皮里，小心翼翼装在包里，看着它，我就能积极起来了。

排队登记出门的居民。图 Jing

在踏出小区门的那一刻，当时脑子里出现四个字——重见天日。

我用手机拍着，嘴里不自主地开始感叹“终于出来了”，门口保安说：看看，这都直播上了。其实我并没有直播，也没有打算做短视频发社交媒体，只是想记录下这个人生的重要时刻。

外面的世界熟悉而陌生。所有的沿街店铺被铁皮包起来，看了下日期，是5月封的。商铺原本就都关了，不知道这样包着是为了什么。

门口的店铺被铁皮包起来了，31日都拆除了。图 Jing

我是和一位新认识的邻居一起出来的，一位和我一样独居的女生。我们计划走到最近的地铁站，步行距离有2.5公里，那里有个购物中心，但还没有开放。

这条路上原本就绿意盎然，过去两个月，没有了城市绿化的管理，绿地变成了“森林”，植物们竞相绽放出新样貌。

路边随处可见的各种野花。图 Jing

这是我这次出门最感概的事情，就像纪录片《地球改变之年》里的故事——没有了人类的打扰，植物和动物活得真自在。

当然这不是说，要把人关起来才能让其他生物过得更好，而是要改变人和自然相处的模式。而这也是新冠疫情暴露出的人类社会的最大问题。

一路上，野草野花从各种人工铺装的缝隙里钻出来，还有的穿过很久没人坐的座椅缝隙。草坪上的野草都结穗了，如果有一阵风，就会有“风吹麦浪”的效果，中间还点缀着各式野花，远远看上去，像我家乡（新疆）的草原一样。

路边的草地变成了“草原”。图 Jing

路边的绿篱都快和人一样高了，更神奇的是，第一次看到它们都开花了。它们做绿篱时，会被不断修剪，没有机会开花结果，这次算是抓住机会了。樱花树上也结满了果子，为什么以前没见过呢？

河边的一个小公园里，野花种子飘到了园艺植物里，彼此搭配着，分外美丽。散步的人们，有的采摘野花，有的采到了艾草——马上就要端午节了。我们和采艾草的阿姨交谈了几句，她们送给我们几只。算是今天的意外收获。

收获了艾草，上面还爬着打碗花。图 Jing

打碗花在“形色”APP上的介绍，配了杜甫的《春望》这首诗。

国破山河在，城春草木深。

感时花溅泪，恨别鸟惊心。

烽火连三月，家书抵万金。

白头搔更短，浑欲不胜簪。

河边还有一片自发形成的小菜地，一位老爷爷在挖土豆，他说，自己种的其他菜都被人偷了，就剩下土豆了。这片菜地原本整整齐齐，由很多退休老人打理，现在已经杂草丛生，几乎看不到蔬菜了。

（我曾介绍过这片小菜地：线上征集｜四海无闲田：寻找城市里犄角旮旯的田地）

我们就这么边拍照边走路，走到地铁站时，正好一个小时。人开始变多了，交警守在十字路口的各个角落。购物中心被栏杆团团围住，人们站在栏杆旁，用手机拍照。大概在脑子里回想着里面的店铺和食物，可能也在回想着过去两个月的经历。

在河边拔艾草的阿姨。图 Jing

路上的人们，大概都是和我们一样，第一次出小区。就只是走走路，也很兴奋。散步的人们观看着“自由生长”的景观，不停地用手机拍照，和我们一样不时发出感叹：大自然太神奇了。

经过了过去两个月的生活，看到这些原本生活在自然界的植物，我又产生了共情。它们竭力将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展现在我们面前，说实话，面对它们的自由绽放，作为压制它们的人类一员，我有些汗颜。

我和邻居妹妹都觉得，这种野生的景观真好看，为什么要按照人类的意志，修剪它们呢？同理，人类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？

从各种人工铺装缝隙里钻出来的野草野花。图 Ji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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